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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下的枪声
1927年初冬的上海,空气里弥散着黄浦江的咸腥味,法租界贝当路的梧桐树影下,一个裹着黑呢大衣的男人紧贴墙根移动,左手拎着的藤编提箱随着步伐轻微晃动,他停在百乐门舞厅的后巷拐角,掏出包老刀牌香烟,火光腾起的瞬间照亮了半张棱角分明的脸——左眉骨有道寸许长的疤痕,像是被剃刀划过的旧月痕。
"三少爷,人到了。"阴影里闪出个穿短打的汉子,压低帽檐递上字条,男人展开泛黄的信笺,雪松墨勾勒的数字"7:45"在月光下泛着青芒,他突然反手扣住来人咽喉,指节抵住喉结低喝:"谁派你来的?"
话音未落,舞厅三层突然爆出玻璃碎裂的巨响,西装革履的男人撞破彩绘玻璃坠落,在霓虹灯牌上弹了一下,像只断线木偶摔在停满汽车的街道中央,黑大衣男人瞳孔骤缩——坠楼者太阳穴的弹孔小若针尖,伤口周围皮肤微微发焦。
十五米外兆丰公寓顶层,青砖花窗后闪过半截狙击枪管,他猛地推开信使,提箱里拆解成三段的捷克ZH-29步枪已在奔跑中组装完毕,当金怀表分针指向九时,白俄保镖的惨叫声混着勃朗宁的走火声刺破夜空,舞厅二楼包厢里,青帮大字辈元老杜汝棠瘫坐在真皮沙发上,喉咙插着半截雪茄,眉心绽放的血花浸透了《申报》头版。
江湖不留无名客
七年前,闸北贫民窟的雨夜,十五岁的林骁蜷缩在漏雨的茅棚里,听着隔壁醉汉用皮鞭抽打母亲,女人垂死的呜咽与滂沱大雨交织成网,缠住少年颤抖的指节,当醉汉摇晃着摸向墙角的汉阳造步枪时,煤油灯突然爆裂,林骁握着半截碎瓷片扎进对方右眼,滚烫的血喷了他满身。
三个月后,法租界巡捕房悬赏两百银元通缉的少年凶犯,却在城隍庙后巷被个跛脚老道拦住,老道递给他五颗铜壳子弹:"枪是死物,手是活人,七步之内比拳快,百步之外要心狠。"这句话像种子埋进林骁骨血里,当他在虹口道场用毛瑟C96打爆日本浪人的菊花纹身时,终于明白老道说的"人枪合一"是什么滋味。
1923年春天的吴淞口码头,潮湿的晨雾里,二十岁的林骁用枪管挑起英商怡和洋行大班的金丝眼镜。"三天后太古仓的军火船,"他的声音像淬火的钢,"英租界总探长脑袋值五十根金条。"说罢转身隐入雾霭,身后传来沙逊家族保镖此起彼伏的惨叫——六具尸体太阳穴的弹孔排成北斗七星,成了黑道后来津津乐道的"七杀局"。
乱世红颜淬火刃
霞飞路圣安娜公寓302室,留声机流淌着周璇的《夜上海》,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倚在窗边,月光勾勒出玲珑曲线,她抚摸着鎏金雕花烟枪,突然将翡翠烟嘴狠狠戳向墙上的青天白日旗,旗面破洞处露出暗格里黑漆漆的德制MP18冲锋枪。
"军统的人查到巡捕房了。"女人转身甩出三张照片,黄铜吊灯下,林骁看清照片里横陈的尸体:法租界警务总监秘书瘫在马桶上,太阳穴插着半截钢笔;日本领事馆武官倒毙领事座车,防弹玻璃的弹孔组成梅花图案;最末那张是青帮大字辈元老杜汝棠的死状,竟与今夜百乐门命案如出一辙。
林骁突然欺身上前,枪管顶住女人胸口:"苏曼云,你当我是三岁孩童?"旗袍领口第二颗盘扣突然崩开,露出藏青色刺青——青天白日徽章覆盖着模糊的镰刀锤头印记,女人笑靥如花:"南京给的价码翻倍,只要你肯杀巡捕房总探长。"
窗外忽起枪声,林骁揽住苏曼云翻入浴室,霰弹将彩绘玻璃轰成齑粉,六名戴防毒面具的杀手破窗而入,林骁甩手打灭吊灯,黑暗中响起骨骼错位的脆响,当瓦斯灯重新亮起时,浴室镜面映出遍地尸骸,每个杀手眉间都钉着片碎玻璃,血珠顺着裂纹蜿蜒成蛛网。
局中有局谁执棋
圣玛利亚医院停尸房,福尔马林气味刺鼻,巡捕房法医老周划开杜汝棠胸腔,镊子夹出颗变形的7.63mm毛瑟弹头。"子弹入射角度37度,"他摘下玳瑁眼镜擦拭,"凶手在七十米外东南方狙杀。"林骁突然按住老周手腕,指腹摩挲他虎口的老茧——这是长年握枪留下的印记。
当夜子时,十六铺码头废弃仓库,林骁用枪管挑起油灯,昏黄光晕里现出二十箱印着三菱标志的军火,突然传来铁门开启的吱呀声,日本浪人簇拥着穿和服的老者现身。"林先生好手段,"老者操着生硬的中文,"大日本帝国需要您这样的..."话音未落,林骁的枪口已顶住他眉心,却见老者撕开人皮面具——竟是三天前本该死在霞飞路的苏曼云。
枪声在封闭空间炸响,林骁侧身翻滚,子弹击碎身后的威士忌酒柜,苏曼云踩着木屐步步紧逼:"南京想要你的命,军统容不下知道太多秘密的鬼。"话音未落,仓库二楼忽然亮起探照灯,二十挺歪把子机枪同时上膛,林骁突然扯断怀表链坠,表盘背面泛黄的照片里,跛脚老道正在擦拭枪管。
生死局里见真章
西郊乱葬岗的残月下,五具黑衣尸体摆成梅花阵,林骁往枪膛压入最后一颗刻着"雲"字的子弹,这是三年前苏曼云送他的生日礼物,当巡捕房装甲车引擎声逼近时,他突然想起老道临终的话:"枪要够快,心要够静。"
二十名荷枪实弹的巡警包围上来,总探长马约翰叼着雪茄现身:"林先生,你私通共党的证据够枪毙八回了。"林骁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胸膛的弹痕——那是去年在四行仓库为救童子军留下的,马约翰脸色骤变,反手抽出柯尔特手枪。
枪响时,马约翰的雪茄断成两截,林骁的子弹穿透巡警人墙,精准钻进总探长眉心,四周枪声大作,林骁却像猎豹般窜上装甲车顶,双手各执毛瑟枪左右开弓,当最后一颗子弹击碎探照灯时,他已翻过围墙,背后爆炸的火光将巡捕房档案室付之一炬。
三个月后,《申报》头版刊登神秘告示:辣手神枪金盆洗手,同日,延安传来密电:已接收二十箱日制军火,而在法租界巡捕房废墟里,有人发现半截刻着镰刀锤头的枪管,弹膛里留着枚未击发的7.63mm子弹,弹壳底部依稀可见"雲"字刻痕。
(全文完)